臺東縣智障者家長協會

枯萎的康乃馨

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文/雁媽

  五月，這屬於康乃馨的季節，媽媽的心為什麼這般悽楚？

    隨時隨地、眼見耳聞，盡是頌揚母愛的詞曲文賦；有人高高興興的戴上紅色康乃馨，也有人哀淒的戴著白色康乃馨，而，媽媽應配戴的是那一種？

    醫師凝重的臉色不言可喻：外婆的病況已回天乏力了！舅舅特地請假趕回國探親，媽媽羨慕他得有盡最後孝道的機會，而媽媽的機會呢？爸爸盡可能撥時代替媽媽至醫院探視，和媽媽親去的心意雖同，卻減不了媽媽的愧疚感、也解不了媽媽的孺慕之心！

    外婆雖是平凡的家庭主婦，既不見名，復不見功，但在平凡中自見偉大。她有一顆積極樂觀的心、永遠前瞻的毅力，也因此媽媽帶著小雁所感受的悲慟、灰心，只有外婆能予安慰勉勵；困惑、茫然，惟有外婆能予開導釋疑；生養自閉兒的種種磨難，惟有外婆同情心疼。惟有外婆不吝伸出支援的雙手、惟有外婆的懷裡容許媽媽恣意痛哭、盡情訴苦。在外觀上媽媽已然成熟獨立，在內心裡卻脆弱得有如嬰兒！

    曾經，因為哥哥的傑出表現，讓媽媽母以子貴當選了「模範媽媽」。當時小雁方才一歲餘，聰穎、可愛、健壯、活潑；擁有兩個人人稱羨的小天使，當時的媽媽是何等驕傲、何等滿足！自許：不僅要只當一年度的模範媽媽，更要當一輩子慈祥、盡責、零代溝的好媽媽。但歡樂的時光倏忽即逝，隔年的母親節前夕，媽媽已然開始抱著小雁倉惶悲愴的穿梭於各大醫院間了！

    嗎媽不得不接受成為炬光母親的事實，婆家的責難奚落、外人的嗤笑議論和對爸爸的歉疚，在在打擊得媽媽一蹶不振；有好長一段時間媽媽每天在家裡對著鎮日歇斯底里嚎哭尖叫、狂亂暴虐的小雁，慌亂灰心不知所措，除了悲嘆就唯有陪著小雁哭泣，當時經常有無法忍受、輕生的念頭，小雁成為家庭幸福的終結者。若不是外婆的鼎力支持，若不是外婆包容的襟懷，媽媽真不知何以自處、何以帶領小雁？是外婆協助媽媽度過最最痛苦的時日，是外婆鼓舞媽媽勇敢面對事實、接受事實、改變態度、積極求醫！

    自小，媽媽便是個長輩眼中「沉靜、乖巧、好幻想、離群索居」的孩子，是「安分、內向、不惹麻煩」的乖寶寶，當然也是最易被疏忽的孩子；童年時媽媽曾因未能得到父母較多關懷而自怨自艾，甚至痛恨父母的不公；沒想到同樣的特質遺傳到小雁身上，竟成了可怕的病癥！面對小雁，媽媽有說不出的悲憤慨歎！如今媽媽回首幼年、再比對兄弟姐妹成年後的境遇，驀然發覺其實父母傾注最多關切的孩子未必永遠都是得天獨厚的；就如現今媽媽被小雁摧枯拉朽的需索摧殘著，而哥哥呢？心餘力絀的媽媽明白：唯有他才能擁有未來、擁有希望！但願聰明乖巧的哥哥也能體諒媽媽的無奈和苦衷！

    很慚愧的，媽媽對外婆的感情是直到婚後方才體認的。婚後生活困頓，富裕的婆家卻冷嘲熱諷、欺凌鄙視，媽媽堅定發誓要幫爸爸在家族中掙得一席之地，但小雁的殘障卻使爸媽多年的努力一敗塗地。媽媽猶記得創業初期捉襟見肘的拮据財務、未能圓熟的業務周旋、難能擺平的員工糾紛，在在愁煞了爸媽，當時是外婆義無反顧挺身而出，幫助爸媽一 一克 服困難，媽媽也因和外婆有了較多接觸從而建立了親密的關係。小雁發病後，外婆更成為媽媽心聲唯一的聆聽者，是媽媽心靈唯一的休憩所，也是媽媽重新出發的加油站。

    沒有了外婆的日子媽媽要如何獨自面對？生養自閉兒的痛楚誰人能懂？浩浩宇宙、渺渺歲月，媽媽的憂傷可有盡時？五月，這個屬於康乃馨的季節為什麼這般動人心碎？媽媽多害怕再不能配戴紅豔的康乃馨了……..。小雁！你應配戴的母親花，或許應是那枯萎了的康乃馨吧！因為媽媽已是「形雖在而神已亡」了！